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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湖墨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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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作者:王玉梅 编辑:新闻网编辑 时间:2023-11-27 字号: 【大】 【中】 【小】

再次推开那扇尘封了很久的门时,我被门上厚厚的灰结结实实地呛了一口。

年幼时刷上的漆早已经斑斑驳驳不可认,漆皮起壳严重,双手覆上去,难以辨认是我手上带走的漆更多还是门上留下的漆更多。我循着把手推开门时,还是觉得恍惚,像回到了小时候。叫醒我的,该是和以前不一样的,门后的光景吧!以前觉得高大的书柜,现在竟也像个年迈的长者一样佝偻着背。柜子里也不再放书,而是一些杂乱的物件。快要关不上的柜门,透露出一股仓促的气息,厚厚的灰尘又俨然诉说着时间的厚度,让我在匆忙与永恒之间仿佛找到了转圜的余地。书柜两侧也不再摆上两盆假花篮子做装饰,隐隐约约才能辨得出柜子上太祖引以为傲的三色花纹,据说当时是在外县请的工匠制成的。我转个身拍拍靠椅上的灰,把包放在上面,自己也紧着剩余的空隙坐下,借着门亮子透进来的阳光看看老屋。除了书柜,其他一物一件也都沾上了被长久遗忘的气息:不必说颓圮的墙垣,厚厚的蜘蛛网,也不必说再也不会走动的挂钟,再也不会起火的灶炉;更不必说入夜后再也看不见的灯火……老屋就这样在这里被遗忘,空有一具躯壳,却再也不能承载欢声笑语,连带着门也不再能承载送别时候的句句嘱托,都被迫着走出了时间。在这样如若静止的场景,只有思维是活跃的,只有记忆是有生力的,许许多多的过往像不清晰但亲历的场景在脑海和目光落下的地方不断闪回轮转。

门大部分时候都是关着的。

因为太祖喜欢躺在这里晒太阳,但又怕风太大吹来病痛,所幸有门亮子在,解决了这个问题。很小的时候我也躺在门亮子投射进来的阳光里,躺在柔软的毯子里,躺在太祖瘦弱的怀抱里,日复一日。

后来长大到了约莫五、六岁的时候,我贪玩好耍的秉性便显露了出来,成天成天往外跑。有时候小伙伴按照约定在门上敲三下后,我便开始心不在焉,想着怎么冲破那道紧紧关闭的烤漆门。再在回来进门前,又要仔仔细细地拍干净身上的泥土灰尘,免得被妈妈看出端倪。于是这道门就成了我最熟悉的家具,我知道我的手尽力举起来刚好能拉开门闩,我的眼睛可以通过门上的缝隙看到四个季节的风雨云雪。六岁前,我的手可以随意从门下伸出去,有时候只是单纯想伸出去,有时候拿回来的是一把泥土,有时候拿回来的是青草,都是未知和冒险。而当我站在门外的时候,门内的一切我都知晓。不管是晴天还是下雨天,太祖总是悠闲的躺在靠椅上。腿上盖着远渡重洋来的一件厚毯子,上面非传统的耶稣印花花纹诉说着它的独特来历。旁边就是高大的书柜,上面三色花纹清晰可见。两侧的假花也一尘不染,这都是妈妈悉心照料的“生命”。目光还没来得及栖在别处,耳朵便会被妈妈在厨房做饭的声音填满。一般到这时候,大多已经到炒菜这一步了。木铲与铁锅碰撞出的沉闷的声响我一般都不能单独听到,因为太祖总是会说上一句“囡囡回来啦”,然后欣慰地看着我。我便一下跳过去,围着太祖左摸摸,右蹦蹦。太祖怀里的狸花猫便被我惊动,喵呜着轻易地跳到地板上,慢悠悠地走到墙根,把自己团成一团,慢慢眯上眼睡去了。我便坐在太祖旁边,等着爸爸下班,等着哥哥姐姐放学,等着帮妈妈端菜。不多时候,家里便充斥起满满的人气,各种快活的声音让我甚至呼吸急促。

再到后来,我也要背上一个快赶得上半个我高的书包去学校了。门每天早上把我送走,每天傍晚迎我回来;每天早上听妈妈嘱咐我认真听讲,每天傍晚看着妈妈取下我背上的书包。随着年龄增长,我出门的时间越来越提前,进门的时间却越来越晚。我对门内的世界也不再了如指掌:比如哪天回去书柜里多了一本书,哪天回去太祖的毯子换了一条,哪天回去狸花猫不见了,哪天回去太祖也不见了……门内的世界从熟悉到夹杂着陌生的熟悉,门外的人也在猜测着下一次开门是相遇或者告别。我渐渐长大,小学,中学,高中,大学……再举起手,我已经能够得到戗檐。如今我已早已搬离老屋,老屋也早已经被很多人长期遗忘,偶尔想起。

直到有一束强烈的阳光透过门上的玻璃,照射到我眼睛上,我才从往事种种中回过神来。透进来的阳光让整间屋子都充满了活力。我仿佛又看见慢慢悠悠晒太阳的太祖,听见木铲和铁锅碰撞的声音。空气中的尘埃也在借着阳光的外衣在跳动,我再次望向书柜,透过左侧的玻璃,我又看到了侧翻躺在小柜子最上面的假花篮子。它就那样安然无恙地躺着,仿佛昨天才被放进去。我站立起身,突然有很强烈的欲望想把门打开。于是走上前去,轻轻一拉,就把这扇门拉开了,屋内顿时豁然开朗,充满阳光和尘土的味道。我跨步走出门外,抬头看时戗檐上长了好多蕨类植物和青苔。看样子从我们搬走后不久,他们就在彼此陪伴了。曾经归置的整整齐齐的小院子现在也是草胜人高,那些童年陪伴我的石块、盆栽早已经放弃抵抗做了荒草的傀儡。所幸,我用手把靠近门的破碎的花盆瓦片拨开时,终于又依稀看到了小时候用石块刻画的一些图案,真真切切提醒我这里曾经是我珍藏童年的秘密基地。随着碎片扒开,还看到了一些常见的昆虫和刚刚发迹出两片单叶的杂草幼苗。这倒让我觉得我有些打扰到他们,小时候觉得聒噪的蝉鸣老是打扰我和家人的对话,现在我这个“异乡人”倒是来打扰他们之间的对话了。我再回头看看门,上面依然漆皮起壳,斑斑驳驳。但我突然觉得它不是老了,不是旧了,它是换了一身衣裳和周围的一切一起进入新的时间隧道了,我也只是换了一个模样显得和我周遭新的世界更加相融罢了。

(作者系2021级新闻学专业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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