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夏天,忽然想起萤火虫。是一些飘飞在城市角落里的萤火虫,一点点的。天上的星亮着,而地上飘飞的光点也隐隐约约闪着,好像都成了繁星的一部分。这些斑驳光点都在夜这块幕布上,这夜越是深,它们就越是明晰。这是一个大院的夏夜,院子有些年岁了,虽然有路灯,也还是照不亮边角的树丛。我和伙伴们时常坐在老树底下享受夏夜里难得的凉气,可坐着总归显得慵懒,不适合孩子们爱闯爱闹的天性。向自然探索便成了每个人的愿望,城市里难有自然,大院角落里的树丛就成了顺理成章又无可奈何的选择。我和伙伴们用尽力气从家中把单车抬下,再呼朋引伴召集更多同行者,最后成了一只还有些浩浩汤汤的队伍,朝着那片树丛开去。我们打着灯,互相笑着,期待着树丛里“神秘”的礼物。等着我们的就是萤火虫的点点星火。这萤火虫看似慢悠悠地飘来飘去,却对我们的捕捉有着异常的敏捷,一下两下三下,我拿着袋子去套,却依旧一无所获,看着收获颇丰的其他伙伴,我焦急着。父亲是尾随着我们的大部队而来的,见到我狼狈的样子,不忍之下他只好亲自出了手,三两下间,几只萤火虫便轻松入袋。也许是觉得萤火虫本该属于自然,父亲不再应允我抓更多只的请求,我也只好不反对,因为这并不是要全捉,只是好玩。夏天天热,飞速的骑行和一阵“奋力”地捕捉着实让我有了一身汗,小城的夏夜凉得也快,父亲快快催我回家洗澡。然而洗完澡出来,父亲从袋里放出萤火虫,却发现星火已熄了大半。而距离下一次捉萤火虫也不知还得等多少年。
又是个夏天,记得那是个八月的晚上,跟P君约在巷子里吃火锅。我即将离星城而去,P君怕有许久将不见我,便约我吃饭,事先也说好了:“吃火锅,盛夏也得吃。”那晚天甚是闷热,锅却烧得恰好,现在想起,似乎还能闻起那时的香气。我们坐在一个正对着空调的位置,随着冷气的吹拂和肉在红油里的翻滚,我们也开始了两人的畅聊。以后相见会有些少,本以为这次就会聊些特别的。可实际上谈的却依然是天气冷暖、饭菜好坏、社会热点、书籍艺术……与往日并无太大不同,大概是太过熟络,所谓特别的话早已涵盖在日常的戏谑中。正想着,忽然间,我们陷入一阵沉默,又过了一小会,P君“喂”了一声,我抬头看向他,他见我看他,便似乎有些不自在地开口了:“下回回来,别忘了通知一声。”没等他说完,我便回答道“肯定啊。”接着便继续把更多的菜下进红油中翻滚……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P君依然还常常通着信,只是我们都渐渐忙碌,即使好不容易回去,也得碰上好的时机才能见上一面。
在一个有些闭塞的地方过了一个初夏。此地异常闭塞,不过几十亩地大小,三四栋楼,就成了全部。白天人都聚在一起,晚上又一片漆黑。我便是在这遇见了X君,她先是坐在我后面,过了一段日子,她又坐在了我身旁。最开始只是常常闲聊,不知从何时起,开始不自觉地顾及她的想法,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我只得竖起假想的军旗,避开对自己的追问。我们可以都是此地不得已的临时来客,希望能用一个好的结果离去。于是每天总是全情投入于手边的工作,即便无时不刻渴望着与她交谈,也只好偷偷把这过分的想法隐藏。也只有偶尔瞥她几眼,是我为数不多敢显露自己情感的事。初夏的光印在她的脸颊上,头发折射出淡淡的金色阳光,“天呐,她可真美。”我默默感叹道,但这声感叹只有我自己听得见。此时的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些许异样,或疑惑或嫌弃地看向我,嘴角在我眼里却是上扬的。见着她这样子,我觉得此地空空,只有我们二人;天地空空,也只有我们二人。那时是高中的最后日子,我还能每天见到她。如今我剩下的只有一些不真切的幻想与她偶尔的回音,但我却还老记得她那嘴角微微上扬的样子。
无论天热天寒,大风大雨,想到这些,我总感觉自己是如此真实地活着。
(作者系2018级教育学专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