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常记先生好，我会常想南山幽，会思念，紫竹萧萧月如钩，溪光摇荡屋似舟。”初见这句话时便有惊艳之感———情美、景美、韵美。然而这情却有些苦涩，似是对爱人的临别寄词。得知这句话出自越剧《蝴蝶梦》，我便看了王志萍、郑国凤两位大师演绎的越剧舞台剧《蝴蝶梦》。

“我所思兮，远在天涯，欲往相从兮，似隔万重烟霞。我所盼兮，游仙归家。欲往相依兮，碎了梦中图画。”一开场，是田秀的唱词，似溪水淙淙流淌，缠绵悱恻，婉转悠扬，扣人心弦。听惯了流行歌曲的我，仍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故事的帷幕渐渐拉开。庄周外出游学十年，其妻田秀守南华苦等丈夫归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听说庄周回来了，田秀盛装打扮迎接丈夫归来。不料，先来的不是庄周，而是想请庄周出山的楚王孙。楚王孙见到田秀，惊为天人，一见倾心。田秀一见不是丈夫，立即换下盛装，着一般的家居服接待了楚王孙并婉拒了他想请庄周出山的好意，她深谙庄周志不在此。楚王孙怕自己越陷越深，匆匆告辞离去。

庄周终于回来了，故事到这里本可以上演一出大团圆结局，而偏偏，圣贤庄周却对自己的妻子起了疑心。他一看，岁月没有在妻子身上留下痕迹，她更美了，又一想，他回来又没提前告诉她，她打扮这么好看，真的是为了迎接自己的吗？殊不知，是田伯下山卖东西得知他归来的消息，回去告诉了夫人。有了怀疑，就无法坦诚相待了，庄周暗自对妻子冷嘲热讽，对等了他十年的妻子甚是冷淡，共饮同眠都不肯。

接下来是“寡妇扇坟”一幕，庄周在路上看到一个女子执纨扇扇坟，这等怪事可不是经常见到的。庄周于是上前询问缘由，原来这女子是个寡妇，她丈夫临终前交代坟干可改嫁，苦于坟一直不干，小寡妇为了早日和心上人成亲，只好亲自来扇坟。“常言道青春无价须自珍，我就想堂堂正正再嫁人。”小寡妇的率真单纯打动了庄周，他明白雨露霜雪应时生，人力扇得坟滴水不渗是不可能的，于是他施道法使坟干了，帮衬了小寡妇一把。这里看来，庄周很有人情味，然而，我却气得慌，他连路边的陌生女子都能给予关心，生恻隐之心，对自己的妻子却百般不相信，也不管不问。

目睹了小寡妇扇坟急嫁人的故事，庄周更觉得女人不能相信，尤其是美丽的女人。矛头又直指田秀，于是庄周上演了荒谬的“试妻”。他假死后幻化成楚王孙的样子来勾引田秀，欲使她露出马脚。而田秀本是矢志不渝，叫庄周找不出一点破绽，反而被田秀的美丽真挚所迷住。而田秀似乎也发现了这个楚王孙有些不对劲，甜言蜜语，百般体贴，但一个人的眼神是很难改变的，她猜到了眼前的楚王孙可能就是庄周，她没有为了迎合丈夫、彰显自己的忠贞不移而继续演下去，而是觉得“假王孙若是真庄周，我更爱先生添温柔。真王孙若无假，也算得百里挑一难寻求。”她要追求自己的幸福，愿意与眼前的楚王孙成亲。而假王孙还得寸进尺，要求田秀把庄周棺木剖开给自己治病。他们已是回不去了，假王孙破绽百出，田秀也不拆穿，庄周终是自己装不下去了。

假王孙原是真庄周，是田秀心心念念的丈夫。庄周试妻，试出了自己未脱凡夫俗胎，理论根本不切实际，还戕害人情来推理，不禁自惭形秽。庄周已知错，预想中的大团圆结局却仍没有出现。田秀的反应是本剧中一段著名的唱词“萍聚萍散已看透”：

萍聚萍散已看透，自尊自重当坚守。情长情短平常事，何去何从随缘酬。该分手时当分手，留难之处莫强留。隐痛各有春秋疗，从今后远书归梦两悠悠。我会常记先生好，我会常想南山幽。会思念紫竹萧萧月如钩，溪光摇荡屋似舟。会思念那一宵虽短胜一生，青山在绿水流，让你我只记缘来不记仇。

这段唱词，也是最开始吸引我看这部剧的词。以为是恋人分别，没想到，是诀别。泪痕干，心已寒，再像从前那样对庄周已是不可能了，她原谅庄周的不信任，也不后悔对他的一片痴心与真心。但，萍聚萍散已看透，她不愿再继续只为庄周而活了，她选择了离去，离开自己苦守十年的南华，不再拘泥于过去。当初觉得“人融山水心自平，再长等待我愿意。”如今，不愿了，再多呆一秒也是煎熬，田秀毅然离开了，徒留怅然若失、追悔不已的庄周，他也自我反省，准备重头开始学道了。

蝴蝶梦的故事，自然是虚构的，庄周的真实形象还是那个无为而治、超然物外的圣贤。而这个故事，深深打动了观众，那个不被封建礼教束缚的有着独立思想的女性田秀，令人钦佩。借用一句评价牡丹亭的话：“无一不出乎情理之外，无一不合乎情理之中。”浮生悲欢，宛若一梦。记住过去种种的好，忘却不愉快，走向未来吧！

（作者系2016级新闻传播专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