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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摆上的春日

来源: 作者:周楚芸 编辑:新闻网编辑 时间:2023-11-01 字号: 【大】 【中】 【小】

“人生就像钟摆,在痛苦和无聊中反复。”——叔本华

在一个明媚的春日,我咀嚼着叔本华的悲苦。当阳光跃过书页,我蓦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未曾谋面的朋友。

约莫是仲春,武汉的天早已翻起热浪。楼栋电梯里的风扇摇头晃脑,我盯着电梯广告出神。厢门开关,又上来一人。

那位叔叔看了我的校服一眼,问我是哪所初中的。我回答后,他感慨了几句自己的女儿很想报考这所学校,可惜没上。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又是一位热情的街坊邻居。

说来也巧,后来又遇到这个叔叔几次,也是互相打个招呼。

升到初二后,等电梯时又遇见那位叔叔。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能不能借他女儿六年级和初一的书,末了又补充说什么书都行。我自然是爽快应下,顺便夸赞几句这个女孩自律好学。

他沉默了一下,告诉我:“我姑娘读到了五年级,她有白血病,上不了学。但我姑娘好想上初中的,我先前还不知道去哪里借咧,谢谢你啊小姑娘。”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眼角的细纹忽然有了命运弄人的悲苦。嚅嗫半天,只说让他等一下,我上去拿书再送下来。

好一通翻箱倒柜后,终于凑了几本出来。我把书送给他时心情有点复杂,虽然那时还不清楚白血病究竟是什么,但仍是感到了悲伤。

那好像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我通过这几本书交到了一个从未见过、从未交谈的朋友。

后来又有几次碰面,我大致知道了那个妹妹的一些情况。不过时间久了,这件事逐渐被冲淡,在我上高中后更是被诸多考试压在记忆的角落。

我高中读的是纯理,生物老师讲了很多疾病基理,它们变成了试卷上的一个个考点。我也在理论方面了解到白血病是怎样一个病魔。不过那时高中放学很晚,到家总是夜色深沉,所以我基本碰不到那位叔叔了。直到一个周日,大门被敲响。

打开门,居然是那位四楼的叔叔,他看起来老了很多,头发也稀疏得只剩下两旁鬓角,细纹已变成脸上纵横交错的沟壑。他递给我一个大袋子,里面是我以前的书。我接过来,还是像以前一样打了个招呼。他笑了笑:“谢谢你的书,我姑娘去年春天走了,她蛮高兴借到书看的……你以后好好读书啊!”

我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像是春日的热气闷在心口,堵得我有些说不出话来。“离去”这个词语铺展在我面前,甚至还隔着时间的帷幕。那位叔叔能淡然说起,也是捡起生活继续向前。他们都是有勇气的骑士。小骑士快乐地骑着知识的马儿,大骑士拾起生活的琐碎迈步向前。

这些画面我时不时会从记忆中翻出来,我很高兴那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借书。

我不知道这几本教科书将辗转几次,也不知我那时上课顽皮留下的涂鸦会不会令她展露笑颜,希望知识为她带来充盈感。我想,她人生的表盘可能有很多白色与消毒水的味道,但在钟摆上绵延着整个春日。那是富有活力的,充满求知欲的。在那位叔叔的片语只言中,我大致了解到她是个活泼的女孩,即使是查出白血病后依然爱笑。命运的无常没有磨灭她的笑容,以至于我有时会想,很荣幸我的课本可以遇见这样的魂灵。

从病痛的折磨上说,叔本华的形容像是冰冷的手术刀,残忍又贴切。但也许这就是生命的奇妙,即在何种境地都可翩然起舞。是啊,她的确是拥有一整个春日和一颗鲜活的向往的心,这显然比许多行尸走肉更有“活着的感觉”。甚至于我有时会在这回忆中的鲜活心灵中汲取前行的力量——我现在的平淡,何尝不是曾被人期许的?她想要在剩下不多的时间里借来书,我又有何种理由颓然做枯叶而不翩然于原上?

表盘大多时候由命运镌刻,许多细节仍在你我手中。钟摆反复于痛苦与无聊,钟摆之上仍可覆写盎然生机,由此生发诸多乐趣冲散反复的悲苦。她告诉我钟摆上可以有一整个春日,因为心可生万物,念可达四方。

我与她在春日通过书认识,她在上个春日离去,我又在这个春日得知。于是在这阳光明媚的春日,我又想起了她。一位素未谋面的朋友。

(作者系2022级物理学师范类专业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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