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在岁月长河中,我们总会经历一场大雨,然后懂得一种安稳的感觉——在我身边。
忘记了到底是哪一年——也许我还没上小学,记忆中那是一个明亮得近乎苍白的夏天,又好像是穿外套的季节,反正太阳很大,很刺眼。一个阿姨牵着我,站在路边的一个小店门口时,我看见了他,他站在一辆大卡车的旁边,白色的衬衫在太阳底下更为晃眼。不知道是他那天真的穿着白色的衬衫,还是因为记忆里的他大都穿着白衬衫。他放下手头的事情,半举着手朝我走来,我似乎也并没有看见他的手脏。怕他听不见,我等他走近了才唤他“舅舅”——最后一次叫他的时候,怎么就不能再走近一点呢?他一边点头一边用“嗯”回复我,接着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钱递过来,说是让我自己买零食吃,爸妈不在身边,我看了看旁边的阿姨。“拿着吧,”她说,“舅舅给你的。”我小心翼翼地接过,应该说了“谢谢”吧。他转过身去,随后我也转身,走的时候阳光中传来一些声音:“有一点像的,走路像舅舅。”
“舅舅”这个词其实对我来说还挺陌生的,一双手就可以数清的见面次数,一只手就可以说完的几段有印象的回忆;但是一想到这个世界里在我身边的人又少了一个,世界的光便又暗淡了一些。失去亲人的感觉,就像经历了一场大雨,雨停了,身上还拖着湿漉漉的衣衫,风一吹,骨头都是冷的。距离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只隔了十一天,从来没想过十一天的距离可以这么远,远到我赶不回去,远到隔了一个世界。从一开始的恍惚中渐渐回神,如同衣衫上的露珠蒸发,只剩湿过的痕迹,看见这些痕迹我突然明白,原来有些东西一点都不重要,而有些东西真的太重要了。难过是固然的,但是从中明白了一些道理,就胜过走无数曲折的距离,这也是经历赋予我们的一些收获吧。
“我们无需再害怕生命中的争论、冲突,或是任何出现在与我们自己或与其他人之间的问题,因为即便是星星也会有碰撞在一起的时候,而从他们的撞击中,新的世界将会诞生。今天我们知道,这,就是生命。”卓别林的《当我真正开始爱自己》里对“生命”的这一段让我意识到,似乎每个阶段的我们都会有不同的思想成长,而这个阶段的我正开始真正地领悟生命。当我开始明白生命的脆弱,我才慢慢学会爱自己。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好好活下去,这又是因为我慢慢学会了爱身边的人。前几天我的右腿撞到了椅子腿上,当时觉得疼一阵也就没事了,今天才发现那一块已经青紫了,人生的很多事情都要延迟许久,才会觉得疼痛,人也要经历好几段岁月,才会成长。当我一个个地确认身边的亲人好友都还在我身边时,我才知道原来满足可以这么容易,又可以这么不容易。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这句话是汪曾祺先生在《冬天》里面写到的。确实如此,只需有亲人围坐,只需有暖亮着的灯火,便是俗世最平凡、最简单而又最珍贵的光景。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我幼时便希望逃离父母的庇护,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后来的我们确实一步步在走远,但却越来越希望父母在我们身边。《哆啦A梦》里面有一集讲的是大雄的爸爸通过时光机回到了妈妈的怀抱,那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在妈妈的怀里哭得像一个小孩,在父母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我们也可以永远长不大。对我来说,家人在身边意味着能量耗尽时永远有一个插孔给予力量,意味着下雨时永远有一颗心为你撑伞,意味着在哪里都有一个可以回的港湾,意味着更有动力更美好地活着,有他们真的太好了。
如果有时间,来年恰逢佳节时,试着和家人坐在一个舒适的位置聊聊天吧,听听他们的故事,借着小灯打过来的光亮,感受他们发间流淌过的岁月,皱纹里走过的春秋。风吹过的时候,有种翻篇的宁静,这时候,你将发梢重新别回她的脑后,或者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你们相视一笑,空气里都夹杂着温情。记得有一次下午,我和父亲聊了许久,从家长里短聊到国家大事,其实也没有很久,只是以前交流太少。傍晚夕阳照进窗户的时候,我发现相机里拍到的晚霞比往日动人,正当我高兴的时候,突然听见父亲在阳台唱歌。
人生是一场单程票,没有预定的停靠点,每个站点都有人上车,我们也可能随时下车,在这场看似充满不定因素的旅程里,亲人是稳定出现的存在。世界喧哗,日子滚烫,美好,在我身边。
(作者系2021级信息安全专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