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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观星

来源: 作者:邹妍 编辑:邓银铖 时间:2024-10-24 字号: 【大】 【中】 【小】

少时夜读奔月,爱在阿爷怀里细数月的明暗,阿爷牵着我的手,寸寸描摹过月影,哪里是蟾宫,哪里是桂树,哪里是仙娥抱着玉兔,如数家珍。而我的目光总被漫天夜星夺走,正欲抬手指星,阿爷轻轻拍掉我的手,“嘘……莫指星,怕断头……”阿爷总爱吓唬我,说万千星星上住着万千仙人,脾性各异,不似月上的仙人嫦娥性软,若是不小心指到了武神殿,我就只有等着梦里仙人索命了。年少的我信以为真,惧于这个传说,每当夜晚来临,我只敢用手盖住眼睛,再在指缝间偷偷盗取头顶夜空漏下的微末星光,不敢看多,唯恐被性暴的武仙人发现,霎时间取我小命。在未知的恐惧中,我却喜爱上观星。在无数浓淡的光点中,我一点点窥探未知的宇宙。或许是人类生来好奇,总更愿意将目光投向未知。

观星许是一件顶讲究的事,讲求大气层的薄厚,讲求时间方位。我的观星指南,更多却是一种经年累月的直觉,像是庄稼人对田地的直觉。四时播种,各有其收,四时观星,则各有其明。四季中,我最爱在冬夜观星。

楚地的冬天并不干燥,长江中下游的氤氲水汽,藏在气温骤降的夜晚里,这里的夜晚会无端腾起一种透明的水雾,人在其间,只感寒意沁胸,却不见雾气,在此间观星,便好似地上水萦绕天上星,上下一体,连人也登阶欲仙。

冬月气候无常,若是天气不佳,便只浓云缝隙间缀着几粒暗淡星点,如同零星的痣般点在夜的美人面上,若隐若现,这时夜星掩面,那夜中旦角,便只余下月亮。所幸月是一直在的,像一枚永不褪色的印章,顾自阴晴圆缺;若是大气稀薄,夜空晴朗。银汉飞星,千繁共舞,硕大的北斗,就压在头顶。一抬头,便是方向——这是属于天文的方向。我有时想,屈原在千年前问天的是此方吗?或许只有不灭的星辰明了,但它从不交出答案。它只凝望,如同我凝望它。天工之瑰,实在让人生出卑微之心。

北半球的冬季,木星的航线只会在夜晚视人。读高中时,总习惯在天将暗未暗时绕着操场散步,当我沿着五号跑道走完一圈半,木星便走了四分之一的天。此刻,我们同在宇宙法则的轨迹之下游走。有时会有路过的航空物体闪烁着红白相间的光,被它夺去片刻目光后回望,刚刚停留木星的那片天,就只剩下叫不上名字的星座,昭然着它的神秘。

写下这篇文章时,南方刚过立冬,初冬的风温而缓,天空中往往还能看见零星候鸟,大抵是被秋末冬初最后一次回暖诱骗,还未来得及南迁。它们沿着夜雾的织锦下沉到湿地里,长且尖锐的喙在连片的缀满水珠的水草中时隐时现,风动苇移,一滩水鸟惊飞,几乎是以流体的姿态在我周身抚过。生命天然对未知有恐惧,候鸟也怕忽动的风;而生命亦天然对未知有探求,鸟群飞掠一圈后,又重新探入丛中。我也抬起头,看向未知的月亮和星群,它们在葱郁的香樟间晃啊晃,树影在晃,世界也在晃。各异的星体在宇宙的彼时以光年为单位燃烧自己,我在地球的此刻凝望它灰烬中的余温。不同生命的秩序最终被这夜晚的风轻轻拨动,它无视光年,我无视时分。此刻,时间不再是永恒的刻度,而是一条吃掉自己尾巴的蛇、一道固定的行星轨迹。无数的生命在这条轨迹上对望,看见彼此。

望夜观星,观的便是不同生命在此刻共同的眼神。我的凝望在于对广袤星空的遐想,我始终相信着,无尽苍穹之外,存在更多可能。人生中的许多时刻,我与群星共度,在广袤的星空之下,无人可以自傲一流,但广袤的星空中,无人不闪烁其中。寂静的夜,听觉变得格外敏涩。飞机在低空的轰鸣,夜里树叶的簌簌以及体育馆背阴处的笛声构成新谱,轻轻撵过我的耳腔。静默的时间中,我仿佛听到武仙人在神殿上的挥戟声。“飒——”一阵强风扑面,乍来的冷意抖落我一身惶然。直到此刻,我才直面那份对于未知的恐惧,而恐惧的意义早已经渗透进我的生命。观测,是我能接触宇宙未知的唯一方式,我会因为天空中一闪一闪的气状星体感到恐惧,会因为木星表面上巨大的风暴眼感到恐惧,这种未知的恐惧,构成我不停向星空投掷目光的勇气。它给我的珍宝,在第一次抬头观星时便已经掉落,而我后来的无数次再抬头,不过是拾起当年散落满地的星。

宇宙盛放无穷星体,在星系中点缀生命。当生命得到对未知的渴求,那么生命的眼睛,必然投向云层后的,浩瀚星空。

(作者系2022级思想政治教育专业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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