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假期将要到来时,就能感受到周围人对于即将踏上故乡土地的那份按捺不住的激动,空气里名叫“乡愁”的因子仿佛被初夏的虫鸣缓缓搅动,我想要穿透记忆看得清些,却只捉摸到她浅浅的影子。
由于从小和父母在外地,故乡给我的记忆只有夏天掠过屋角的阴影和春节时零点天空中绽放的烟花。故乡,一个最具情感联系的名词,因为生活中其他靠前的因素让我很少触到她的温度。小时候每个长假回到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城,印象里的树木和石头也在斗转星移中变换了形状,邻居奶奶见我时的第一句话,总是笑着问我是否还会说方言,我总是回应着肯定的答案。方言,竟也成了将我和故乡联系的最简单的纽带。然而在我读大学后再回到故乡,在和许久没见过面的亲戚谈天时,他们反倒惊异于我还会说本土方言。蝉鸣一岁一岁延续,我却像棵一直没有扎根的树苗,因为要新的营养,就一直往前走。
去年,凭着偶然的机会,我到县政府做志愿者,每天早晨我都搭乘同一路公交车,在微风吹拂、太阳还没有升温的时候前往目的地。乘客总是很少,后来我也发现就是那几位常客,司机叔叔总是知道他们要去哪,久而久之,我也变成了常客。车子缓缓开过还没开门的商业街,转过朝气蓬勃的菜市场,然后在一中门口停下。我跳下车,感受清爽的空气,顺着既定路线走去,路上打开店门的商铺总是那几个,阿婆们一边坐在门口择菜,一面聊些家常,学校的学生成群结队地踏进校门,尽管没有统一的校服,但是那种懵懂又坚定的眼神还是让人一下子分辨出他们的高中生身份。
结束了一天的实践,我再次搭乘公交车回家,傍晚的街道热闹不少,沿街的小摊售卖着当季的新鲜瓜果蔬菜,电动车在人流里穿梭,后座总是有一个背着小书包的孩子。我喜欢提前一站就下车,在旁边的一条水果街里买上一大袋水蜜桃,或是大半个西瓜,价格总是很便宜,且不用担心口感不好,这个季节,阳光像蜜糖一样注入果肉的每一个细胞里。然后提着沉甸甸的水果,喜滋滋地钻进旁边的小店里吃一碗汤粉,价格也总是在十块钱以下,店铺里的顾客都高兴地品尝自己的食物,挂在墙上的电视机放着电视剧当作背景音。
步行回家,小区里也是非常安静,也许是故乡的地理位置留不住想要找到更好发展的年轻人,导致住户不是很多,在游乐设施旁玩耍的大多是婆婆带着的小孩子们。蝇虫在路灯的光晕下绕圈,抬头看,点亮灯火的窗子寥寥无几。在这里慢悠悠地生活了一段时间,每天啃着甜滋滋的水蜜桃和芭乐,听对面楼栋的人在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在阳台上唱歌,想出去走走时可以散步到楼下宽敞的奶茶店点上一杯饮品看会小说,我渐渐感受到家乡这座小城淡淡的温度。
然而以夜生活闻名的家乡也有她的热闹之处,尽管位置较为偏僻,但还是有一条本地景点“水街夜市”。那个夏天的暑热散去之时,正好是晚上七八点,我和母亲便步行前往,绕过一个十字路口后直线向前,走个十分钟就到了,刻着“水街”的仿城墙里是一派热闹景象,两溜小摊紧密地排开,烤生蚝、炸串、螺蛳粉、椰子水、冰淇淋等等应有尽有,空气里弥漫着香气和烟雾,热气腾腾里顾客坐在小摊后面的棚子里撸串聚会。我们走走看看,味蕾释放着信号,于是又美美地吃了一顿。
故园的小城,永远静静地站立在印象深处,而今,她的形象倒是更加鲜活了。小时候长居故园东边,现在倒是往上走。而她就一直隐在绿水青山处,一直盼,又一直告别。如果让我描绘她的样子,就是七岁前的印象和十九岁的印象交叠,影影绰绰里保持一抹微笑。她从未怪过我走得远,就像一位母亲那样给要去冒险的孩子赠予祝福,只是在逢年过节之时,我会想起遥远的故乡,歌谣里传来她的呼唤,浮动的空气里,我又闻到田野里的稻花香。
越往前走,数不尽的风景在我的眼睛里变换,山顶的朝霞、海边的圆月、都市里的霓虹灯和急雨,四季以年轮为计,一条宽阔大道指引我走向万千世界。而一些偶然的时刻,也许是一句乡音、一份食物的口味、一种独特的气味,会让我想起,安静又美好的故园。
(作者系2023级新闻学专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