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为人,宁静淡泊,与世无争,一身浩然正气;
为学,潜心学术,心无旁骛,只为无愧于心;
为师,心系学子,无私奉献,只晓诲人不倦。
胡忆肖(1937.1—),原名胡兴亚,笔名肖毅,湖北大学中文系退休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农工党党员,曾任中国农工民主党湖北省委委员、湖北大学主委。
胡忆肖20岁肄业于武汉地质学校矿山机械科,23岁毕业于武汉师范学院(湖北大学前身)中文系。1960年至1978年任武汉师范学院中文系教研室主任、助教,1979年任历史系讲师,1983年任中文系副教授,1988年4月晋升为教授,曾担任大学语文教研室主任、唐宋文学研究室主任,硕士生导师。
胡忆肖14岁开始写作并投稿,19岁发表处女作《朋友之歌》。至今共发表各类作品达400余万字,其著作涉及范围甚广,从儿童文学,到对写作、古代现代小说散文、历史学、大学语文、文言文、唐诗宋词等古代诗词的研究,甚至包括对书法作品和邮票的研究。在胡忆肖教授的诸多作品中,《湖上冬猎》获湖北省二十年少儿文学奖;《赵翼诗选》被专家评论“是一项带有创造性、开拓性的工作,是填补了一项空白”;《初中文言文评点译释》获全国优秀图书奖,其1300万册的发行量创湖北版新时期图书之最;《高中文言文评点译释》获全国优秀畅销书奖,已发行600万套之多。
年少历经坎坷,阅读积淀功底
胡忆肖12岁时父亲去世,14岁时母亲改嫁。他和身为国民党军官的父亲真正呆在一起的时间仅有两年。1949年,父亲病逝于浙江衢州,临终前唯有胡忆肖陪伴其左右。年幼时期,胡家一贫如洗,穷到连床都只是用土砖垒起,放一“竹折子”于上,再将稻草一铺,几十年如此。父亲为谋生计,不得已充壮丁去当兵。
然而,如此艰苦的条件阻挡不了胡忆肖一颗热爱文学、火热又赤忱的心。自己家里没有书可读,他就低下头、扯下脸,想尽办法四处去借书。胡忆肖的叔父当时是地主,叔父家的书不少,他每次就厚着脸皮去借,仔细阅读认真做好笔记。
广泛的阅读累积了深厚的文学涵养。胡忆肖14岁开始写作并投稿,19岁发表处女作《朋友之歌》。
关于自幼便开始写作的经历,胡忆肖回忆,“记得五一(1951)年的时候,我还在读小学。那时正是抗美援朝,老师给我们出了个作文题,讲为什么要抗美援朝。我当时要做劳动,好多老师都不认得我,但是当时就是凭着一篇用心写下的文章,老师把我叫去,说给我评了一等奖。我那个时候还给农村的剧团写戏,一写就是厚厚的一摞。”
从写稿投稿到处女作发表的五年时光里,年少的胡忆肖不断尝试,不停地阅读写作,不断向前,其深厚的文学功底通过作品逐步展现出来。“写作,它有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磨练。这个东西需要有坚强的毅力。”从一时兴起到最终成功,中间只隔着一个持之以恒。
数十教育生涯,尽显师家风度
胡忆肖从一名普通老师到成为大学教授,一步步走来,他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身份地位的上升。于他而言,自己都不过是一名教师罢了。爱人,尊重人,注重每一个人的价值,便是贯穿其教育生涯始终的理念。
关于如何育人,胡忆肖认为学生的问题就是老师的问题,老师是帮助学生解决问题的人。老师的责任是传道、授业、解惑。道,是随着时代而不断发展的一个哲学概念,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旧的东西会过时。胡忆肖教授利用文学的魅力,通过文学作品中人物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所体现出的性格与气质来引起学生的共鸣,从而引导其形成健全的人格。
然而人无完人,一个人无法时刻都赢得所有人的喝彩。有的学生能将胡教授批改过的作文当作珍宝,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搬家,也未曾想过将其丢弃,他们珍视胡教授那认认真真的铅字,更宝贝胡教授那重视学生的真心。但有的学生却也因少不更事,曲解老师的一片真心,为胡忆肖教授带来过许多麻烦。
面对学生的错误,他从不埋怨、责备,而是包容、释怀后加以调解。在胡忆肖眼里,学生身上暴露出问题,都是正常不过的事情;能解决问题并为学生指路的,才是合格的老师。
在胡忆肖教授看来,这个世界上,人是最重要的,不论男人女人,他都有他的权力与义务,没有人,就不要谈什么国家;没有读者,就不要谈什么写作;没有学生,就不要教什么书了。如果老师不爱学生,那就不用教书了。
作为一名老师,胡忆肖教授希望他的学生是能坚持、肯吃苦的人,而不一定非得是多么伟大的人。一个人有梦想、有爱好固然好,但若不行动,终究梦想只能是梦,爱好只能是兴趣罢了。他说:“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但愉快的人生是可以靠自己争取来的。”在胡忆肖教授眼里,有梦并能坚持下去的,就是成功的人。
胡忆肖教授记忆中与学生之间难忘的故事很多。曾有一位历史系的学生因听过他的选修课而爱上了唐诗宋词,并且之后从事教授唐诗宋词的工作,甚至还将自己对恩师深深的感激之情化作了一篇深情的《怀念胡忆肖老师》之文,并历经波折后送到老师手中。胡忆肖教授对此至今仍感激动,“大奖算什么?这比我得了大奖还有意义!”
潜心学术不止,淡泊宁静致远
胡忆肖教授如今已经八十岁高龄了,从退休至现在还是始终在坚持着潜心研究学术,追求宁静致远。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胡教授就一定要积极去争取,结果怎么样无所谓,但是一定要注重过程,就像他对于治学的最简单最原始的看法——学习古代文学是需要很多的付出的,不热爱它,就不要选它,选它之后就要做好它。
胡忆肖教授对待治学总是带着负责的态度,他注重从一而终,一旦开始着手某学问,便会用一种认真慎重的态度,去坚持到底,对学问负责。他爱好毛泽东的书法,为了评论毛泽东书法,不仅专门学习了两年的书法,还四处找专家咨询。他利用自己做的每一件事,去仔细体悟人生,去认真写书。
当谈及未来规划,胡教授说:“至于未来呢,还没有打上一个句号。”因为在马寅年初,胡教授就要满100岁了。“如果不发生特殊的事情,我必过百岁,我对自己的年龄也不敢说有很大的自信吧,在动笔写字这个问题上,我可能还有十年的时间,也不会停止。”
胡忆肖教授的《赵翼诗选》被列为北京大学古代文献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的必读书目,这样一部鸿篇巨制得诞生一定是不容易的:一是他曾当过历史讲师,有一定的历史文化积累;二是他曾在湖大图书馆做编写工作,能从北京抽调许多资料;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对博大精深中国历史文化深沉的爱。
回顾这几十年在文学这条路始终如一的日子,胡教授坦言在立言这一方面,自己“做了一点小事情,但还远远不够,这种不够,也不是我个人的损失”。他所着眼的不是我们今天所能看到的成就,而是惋惜那些没有机会面世的许多作品。所以“这样(写作)的日子,可能还有十年,十年之内,不会封笔,要继续写下去”。
治学者,立足于人,诚于心,持于行,这便是胡忆肖教授八十载的治学生活。鲁国大夫叔孙豹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而这也是胡忆肖教授一生的追求。
【走访后记】在与胡忆肖教授进行交流之前,我们上网搜索了胡教授的个人相关资料,并且在相关网站上拜读了胡教授发表的论文。从准备工作开始,胡教授给我们留下的最大印象就是——涉猎广泛,从邮票到书法,从古典文学到历史学,都有他的足迹。
走进胡教授的家中,窗边各式各样繁茂的盆栽映入我们眼帘,窗前桌子上放着个鸟笼。鸟声伴随了整个访谈过程。除了养花、种草、逗鸟儿,跑步也是他晚年的一大爱好。“我每天晚上都会在楼下慢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有了好身体才能继续进行写作嘛。”
胡教授十分珍惜时间,他对人生晚年的每分每秒都过得万分谨慎:“为了不浪费时间,我不打牌不喝酒不钓鱼,我喜欢搞点收藏,好玩,玩邮票还出了一本书,我搞什么都喜欢出点书。”他对自己未来规划是“十年之内,不会封笔,要继续写下去。”这让我们深受感染。其实梦想无关于年纪,只要心怀明确的目标,梦想的火焰都能点燃。年逾古稀的胡教授尚且笔耕不辍,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奋勇前行、效法前辈?
在交流以及后期材料整理的过程中,仔细品味那些上个世纪的故事和作为老学人的谆谆教诲,总能在字里行间感受到一个走过了万马齐喑的年代,经历众多不为人知的坎坷的资深学者的风骨。胡忆肖教授在风华正茂的年纪遭遇了一个不太走运的时代,用他自己的话说,叫“浪费了很多的时间。”但他毫无怨言,秉持着一个文人的操守,几十年如一日,著书,教学。坚持着自己的信仰——人是最重要的,人是最宝贵的。
作为一个教师,一定要爱自己的学生。胡忆肖教授的一席话,让我们明白的不仅仅是要热爱文化,热爱祖国这些大道理,交给我们的更是如何“为人”。生而为人,不应为享受,更应为奉献;生而为文,不应只顺势而做,更应逆时代潮流而上,文章写出来是给人看的,能给人以启发的才是有价值的;生而求学,不应半途而废,而应坐得住冷板凳,潜心学术,不为外物所扰;身为人师,就更应该懂得包容谅解,其前提自然是爱“人”。老教授的讲话,始终贯穿着他的教育理念——育“人”。教育的核心就是人啊,的确,成人是人之基,育人是国之本。感谢前辈学人启发我们思考,如何生而为“人”。“为人”——既为成人,也为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