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过了,撩起你我心底思绪的是海上微风习习。那风,拍打着海港的千百条护木,也拍打着岸上行走的人。那一桩桩、一件件故事都从记忆的罅缝轻轻跃出。
北奥之前,我在浙江东南的一座小城念着学前班。那时候下午放学,从学校错落别致的院墙往外走,一条笔直的路望不到尽头。路的两旁是大片的平野,里面生着杂草,具体的印象早已模糊,只记得路基下的泥土块常有小团小团黄色的花朵。可是每当大雨来袭,地上的生物都浸在潮湿里,那娇弱的小花更是不见了踪迹。
唯有火红的向日葵,给了我长久的驻足与凝望。父亲领着年幼的我走在那条熟悉的路上,或许是台风的利害,纵使一波波逐渐消退,仍将杂乱生长的矮丛吹得寥落萧索,统向了一边排排倒去,又倏地在风中飘忽着。只是百灰中有一团似火焰一般的红色,明晃晃地直映入我的眼里。葵花傲立风中,毛耸耸的茎杆啊,龙鳞般的卷曲的瓣都狂舞着,喷发出激情的火焰,从曙到暮,一同激衬出葵花的内里。
向日葵在台风中的身姿呈现了一种干燥的生命力,灰白的路面似乎要将沙子唤醒,一起去和台风对抗或是迎接它。更多时候,台风来得都迅疾,消失得也快,一夜的功夫,可以将小巷街贩的摊子捣烂。往往第二天早上,人们依然和往常一样穿梭在小巷,挑选蔬菜。表哥常骑着自行车自在游荡,铃铛清脆的响声让我心醉神迷,正值时节的栀子花也要为其折服,纷纷释放些香气,好让那个骑车的少年慢一些,栀子花瓣得以亲吻那玲珑玩意儿。
这里对端午节尤为重视,我对端午节最初的印象便来自这里。龙舟大赛开始前,我们在食铺下吃过早饭。这儿的建筑古色古香,各式的牌号在二楼窗户下吊挂着,沟通对岸的有一座石桥,呈现出弧形,再衬以一条河流,来往的小船,美得如痴如醉。海腥味儿从各式的瓦罐儿里散出,或索性几只拖拖拉拉的白色水桶,里面圈着像乌龟呀的小生物,有些甚是活泼,愈是活泼,腥味儿就愈浓了。我常是穿梭在一处处人流中,不停地大喊着壮场面,唇边还残留着丝丝挂挂的味儿哩!当时不察觉、不留恋,全是被那半空大束大束的水吸引住了。
后来我回到家乡,只是年复一年地温习粽子的味道,终是不复往日的别情。
当空闲下来时,这小城的节奏其实很慢,大人们和我饶有兴致地来到一处荷花潭。荷花潭的水泛着浅浅的碧绿,实则是漂浮的水草藻类。淤池里常能捕捉到青蛙,有的长辈便吓唬说池子里有各式的水蛇潜伏着,专咬年稚的孩子哟!我那时许不以为然,向前试探着,想这水潭那样大,不花几个时辰怎能穷尽?
荷花潭有意开个玩笑,让延到潭水深处的路在某处隐没了。幸好,不然谁知道那深水里藏着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只顾着探水蛇了,耽误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我找了冷石凳坐了下来,看满池的粉嫩,未歇息够,我便要挟着一个年龄比我大的孩子剥开荷花,寻白莲子吃。
他果真剥开了,里面虽没有乳白的液淌,却彷佛镶满了珍珠 。 我忙采了几颗,胡乱撕了皮,也许不用撕皮,可一个小孩子的心理谁也说不清。如晴日暴雨,一种苦涩渗入了我的舌尖,钻入心底。我一脸的后悔状惹得旁人一通大笑。我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疲软地瘫在一旁,可当我察觉到莲叶间一只像蜻蜓的飞虫时,兴致又催我活蹦乱跳了。回到家后,百事索然,我竟念起那味苦的白莲子,晶莹剔亮的,在心头挥之不去。一个钟头不到,又全忘却了,遂埋没了这些年,今日才回想起。
那时我并不知有人将莲子做成各种甘甜小吃,但那苦味的莲子已在我的记忆中流连多年了,如那段浅浅的浙南时光。
(作者系2021级历史学(师范类)专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