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剧《悲惨世界》是根据法国大文豪维克多·雨果的同名文学著作改编而成,获得了七项托尼奖(美国话剧和音乐剧的最高奖)的提名和奖项,曾被英国 BBC 电台第二台的听众选为“全国第一不可或缺的音乐剧”,足见这是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
《悲惨世界》的主线围绕主人公土伦监狱的苦刑犯冉·阿让(Jean Valjean)的个人经历展开,同时又将法国的历史、革命、战争、道德哲学、法律、正义、宗教信仰融入其中。故事讲述了十九世纪的巴黎,贫苦的冉·阿让为了挨饿的孩子去偷面包,结果被饱食终日的法官判处 19 年的苦役。出狱后,走投无路的冉·阿让被主教收留过夜,却偷走了主教的银器潜逃,后被警察捉回。由于主教声称银器是送给他的,冉·阿让才免于被捕。主教的言行感化了冉·阿让,他化名马德兰,从此洗心革面奋发向上,十年后成为成功的商人并当上市长。
但这时,以前缉拿过他的警长沙威出现,一心要找他的麻烦。在此期间,冉·阿让得知了妓女芳汀的悲惨遭遇,并承诺照顾她的私生女珂赛特。八年过去了,平静的生活再起波澜——珂赛特爱上了共和派青年马吕斯,轰轰烈烈的巴黎人民起义爆发了。冉·阿让来到街垒加入了战斗。战斗中,冉·阿让放走了被俘的警长沙威,还把自己的住址告诉了他。战斗激烈,许多战士身亡,马吕斯身受重伤,冉·阿让从下水道将他救离险境,途中遇到追捕他的警长沙威,沙威被冉·阿让的陈词和之前的行为打动,放走了冉·阿让,然后跳进了塞纳河殉身。当时身负重伤的马吕斯并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马吕斯才知道冉·阿让原来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救命恩人,但冉·阿让此时已经生命垂危,最后在珂赛特和马吕斯身边与世长辞。
第一幕在1815 年的土伦监狱展开 ,“Look down,look down(低下头、低下头)”反复低沉的吟唱伴着劳作时锤子敲击钢钉的节奏响起,烟雾缭绕中,一个个黑黢黢的劳作的身影如同在地狱苦苦挣扎的鬼魂 。“The sun is strong .It’s hot as hell blow(烈日炎炎,犹如地狱之火)”是被端着枪的警卫如同恶魔般折磨的囚犯呻吟般的歌唱。主人公冉·阿让和他的对手沙威就在这样的舞台亮相开始对话。
开篇视觉和听觉上的就给人以足够的悲惨的感觉,为接下来的故事和整部音乐剧奠定基调。满目疮痍,遍地悲苦,就在观众觉得困苦难以克服,悲惨十足之时,音乐风格一转,变得轻快明朗,冉·阿让怀着希望出狱。然而出狱后的困顿让他再次陷入绝望,因为犯罪前科失去工作而且无法得到相应的报酬,让冉·阿让愤懑不已。此时主教向冉·阿让施以援手,又帮他偷盗银器的罪名开脱,这让冉·阿让受到感化,并再次重拾对未来的希望,洗心革面,挣脱罪孽的漩涡,逃离冉·阿让的世界,这一段故事在冉·阿让高唱“另一种人生就要展开”后暂告段落。
芳汀在气势磅礴却带辛酸和绝望的合唱《Theend of the day》中登场,一出场便因误会和舆论被工厂老板冷酷地解雇。在《I dreamed the dream》柔和的旋律中芳汀带着纯真的神情独唱“I dreamed that love never die.I dreamed God would be forgiving(我梦见爱情永不凋零,我梦见上帝慈爱宽恕)”与先前工厂老板在激越的音乐中尖酸刻薄地骂道“I might have known the bitch could bite.”强烈的反差让观众对于芳汀凄苦的命运更添了几分悲悯。
音乐剧《悲惨世界》中芳汀悲惨命运令人惋惜,她善良、朴实、纯洁,对未来美好生活充满期待和憧憬,然而现实生活的残酷、黑暗的社会却将其摧残得破败不堪,最终含恨离世。在该剧中,芳汀的演唱风格要从这个人物自身的情感变化出发,由希望到绝望,由美好生活期待到含恨而终,演唱语气、音色、音量和气息都能够体现出整部剧芳汀的演唱特点与风格,能够引起人的情感共鸣,使人同情。《悲惨世界》故事中,笔者最关注的是芳汀的身世命运,因为她多重受压迫的身份——在工厂她是被剥削的廉价劳动力,在家庭中她是被丈夫抛弃的妻子,是要独自养活女儿珂赛特的母亲,后来因酒馆老板谎称珂赛特生病向她索要金钱,她被迫卖身,在社会中她又成为了遭人唾弃、毫无尊严的妓女。芳汀作为生活在底层遭受多重压迫的女性,其一生遭受的困苦和悲惨的命运,似乎都因为她是社会底层女性而与生俱来,难以逃脱,没有出路,她想要不凭借父权立足于社会的可能性可以说为零。所以,她在经历了凄苦的一生后,生命垂危之时,将希望全副寄予冉·阿让,希冀自己孤苦伶仃的女儿能在冉·阿让的庇佑下摆脱悲惨的命运。
然而,她越是这样希冀,就越能看出女性孤立无援,难以作为主体在社会立足,也根本不可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经营酒馆的德纳第夫妇是剧中十分吸引人眼球的存在,他们夸张滑稽的服饰、妆发、表演和腔调给悲惨的故事增添了诙谐的色彩。德纳第夫妇小丑般滑稽搞笑的表演极具迷惑性,可实际上他们道德败坏,虚伪狡诈,唯利是图,不知廉耻却引以为傲,他们如同老鼠般卑劣地苟活。德纳第在革命后的下水道翻找尸体身上值钱的玩意,他恬不知耻的神情和轻贱的行为让人厌恶的同时,却又 在《Dog Eats Dog》唱 出“God in His heaven, He don’t interfere.Because he’s dead as the stiffs at my feet(上帝安坐天堂,袖手旁观,因为他早就死了,就像我脚下的僵尸)”的词句,这与虔诚地信仰上帝,博爱仁慈的冉·阿让形成鲜明的对比,发人深省,给人警示,极具讽刺意味。
德纳第夫妇是乱世之中的小人物,他们抛弃了道德和信仰来换取生的希望,然而这种希望中人性的真善美却被泯灭了。德纳第夫妇在结尾摇身一变成为“男爵和男爵夫人”参加珂赛特和马吕斯的婚礼,在《Beggars at the Feast》中他们洋洋得意地高唱,他们成为了笑到最后的人,也同样具有讽刺效果。因为有了德纳第夫妇,善良虔诚和虚伪卑劣形成对比,对这对夫妇的结局的处理,让故事在探讨人性与人物命运方面有了更多的空间。
《悲惨世界》塑造的人物有血有肉,立体饱满,它让观众看到人不是纯粹的善或纯粹的恶,人性是复杂和多面的,主人公冉·阿让的多面体现在他戴罪之身被感化,虔诚博爱却也会在要不要让无辜的人替他顶罪的事上犹豫再三。冉·阿让为了赎罪,最终让灵魂变得无比崇高,然而这并非最打动笔者之处,全剧中,沙威放过冉·阿让,选择跳下塞纳河最令笔者感到动容。身受重伤的马吕斯亟待治疗,冉·阿让和沙威在紧张激越的音乐中对唱,冉·阿让苦苦说服沙威暂时放他去为马吕斯寻医治疗,沙威一再强调自己不会动摇,这段对白以沙威几近嘶吼的歌声“Take him,Valjean(带他走,冉·阿让)”“I will be waiting(我等着你)”结束。冉·阿让走后沙威开始极度痛苦地独唱,两句“Damned(可恶)”表达沙威内心的悔恨,在他铿锵高唱“It is either Valjean or Ja?vert(沙威与冉·阿让不共戴天)”后,音乐风格一转为柔和细腻,沙威披散着头发歌唱冉·阿让于他的救命之恩,陷入了混乱和对自我的质疑,在一声咆哮后,沙威落泪,跳进塞纳河。前一段沙威铿锵高唱和后一段沙威抒情歌唱,前者他是国家机器的执行人员作为警卫的沙威,后者他是被冉·阿让解救后作为人的沙威,沙威在职业信仰和人性之间的痛苦挣扎,最终以音乐和演员的歌声、表演的形式表现了出来,极具张力。
歌剧以芳汀的灵魂再现,珂赛特和吕马斯来到冉阿让身旁合唱“For the wretch of the earth,there isa flame that never dies(人间困苦都尝遍,希望之火未泯灭)”道出《悲惨世界》的 主 旨 。 而“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Say, do you hear the distant drums?(你可听到人民在歌唱?可听到远处战鼓声声响?)”侧面唱出了巴黎人民起义带来的深刻影响,那些在革命的苦难中牺牲自己的人们,用生命为后来被压迫的人民点燃了希望的火把。
在《悲惨世界》这部音乐作品中,观众从不同的角度能看见不同故事、听到不同的旋律——战斗的、爱情的、宗教的、哲学的,其意蕴深远丰富,艺术表现手法精彩多样,但无论如何总能看见挣扎在困境中寻求希望的人的身影,听到苦难中祈求希望的祷告声。
(作者系2020 级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