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大雨,雨滴连成水柱,被风一吹,布成道道白墙。阳台厚实的落地窗玻璃轻易将两个世界隔开,可能这时候的一杯热茶,较之平时都更加温暖。尤其六七八月的雷雨,突如其来的闪电撕裂了被墨水晕开的天空,炸雷惊起,然后雨再瓢泼而下,约定俗成。也就是此时,笼罩在天地间的燥热似乎如气球被扎破一般溢出散去,换来一阵清凉或是寒意,空气也清新了,也只有此时,泥土的气味才是芬芳的。
犹记得高中那场持续三天的大雨,我站在走廊上,看着雨滴打碎了我用来做参照的蚂蚁窝,而后在下一节课间,眼睁睁地看见水面漫上台阶,淹没了老师办公室的床腿。学生们打着赤足淌水而归,伞骨被风雨打压得形变,女生们心疼着头发,男生们跨着大步“踏浪”而去,哪怕披着雨衣,哪怕家长开着汽车来接送,仅仅是从教学楼到大门,雨水就能浸透每一个人,因为风也是那么让人琢磨不透。
洗过热水澡再躲进被窝,世界再一次美好起来,淋雨固然是畅快,若是为此感冒也未免太过得不偿失。渐渐,风声雨声入耳,混杂着那侵身入体的温暖,这一次,格外安眠。再醒时已是傍晚,才知道雨太大学校通知不用去上课了,一时心情也欢愉起来,无论如何,浮生偷闲确是一大快事。
但是,大多时候,雨带来的快乐不在雨前,不在雨后,只在雨中,一道彩虹带来的感动并没有那丝丝凉意更令人印象深刻。
看着窗外的大雨,我总是以为现在还是 2020 年,还像那个困在家中的冬天,尽管高考的 deadline 将至,我仍然快乐地躲在家中,印象里窗外似乎总是灰蒙蒙的,下着小到中雨,很难受。我喜欢大雨,每当大雨就好像是一种发泄,发泄着自己蜗居的憋屈。自己是闲人才会有时间细细体味那些萦绕着的感情,而这段闭关的经历甚至让人闲到发疯。我现在喜欢到处遛弯估计也是当时憋出来的。
前面我说过什么?嗯,我喜欢大雨,而不是小雨、中雨、细雨。大雨,要配上大风与雷霆。夜幕下惊雷乍起,树影横摇,屋后的竹节呜呜作响,被大雨压得几近平躺下来,在这一刻,仿佛对着天威匍匐,世界之大,唯有此屋中一隅为一方乐土供人安眠。红泥火炉,好吧,酒精火锅,不过相同的是腾腾的热气,以及肥牛的那份醇香与嫩滑,当此时,外界来自自然的喧闹似乎为这份美食添上了更为突出的滋味。雨夜的寒意被火焰消融,浓厚的暖流由腹部倒卷而上,直达头顶。饱腹后端着一杯热茶,靠着密闭的落地窗,窗外风卷、雷鸣,不禁感叹,有家真好。
《Catch The Rainbow》,我喜欢在洗澡时循环这首歌。暴风雨横扫而过,而后万里无云,彩虹捕手在雨中起舞,雨止而亡,恰如一只扑火的蛾,当你凝视它,便会理解这份悲壮。
说到底,为什么有的人喜欢雪,为什么有的人喜欢日出,为什么有的人喜欢日落,为什么有的人喜欢晴天,大抵是因为身体的感受,或是因为感情上的共鸣。于我,将大雨视作一种宣泄,同时也是因为那份由它带来的清凉,更是因为大雨总伴随着我的生活中那些重要的日子。十岁生日时下花了那浓艳的妆,高考时汇成了奔流的河,第一次约会在屋檐下躲雨的那一个下午,说实话,我玩得很开心,因那怀中颤抖的柔软与热腾腾的发香。
随着时间流逝,那些惊讶与欢喜都再难重现,只有磅礴大雨,会帮我记住那些淋漓的念头。
(作者系2020级通信工程专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