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人到中年,就要开始习惯离别。在焦头烂额的忙碌中,一不小心,身边的人就会永远地离开。从读研时的男神何老师,到这一次,周老师突如其来地离世,身边熟悉的人,一不小心,甚至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就永远地离别了。
一些纪念性的文字,不知道从何写起。却又有很多事情,一下子浮现在眼前。
2003 年刚工作,我是 03 化 1 的班主任,给周老师带辅导。每一次课我都和学生一起听,他的课堂那样热情而妙趣横生,我比我们班学生们都听得认真,听到幽默的地方,我甚至笑得比学生声音还大。这样欢快的课堂,又有谁不喜欢?当一个老师在课堂上,表情丰富、手舞足蹈地背出完整的元素周期表,包括那些镧系和锕系元素,于学生而言,又是何等震撼。周老师常和我说,一定要调动所有的热情去上课。是的,我一直记得他的话,我一直努力这样做。
带辅导课时,每次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问到周老师,他都一定会热情地解答。在刚工作的那间办公室里,当时无机教研室的老师们都形成了一种风气,只要有年轻老师提问,老师们都会很认真地讨论。记得那时刚工作,我带实验课。除了做好预备实验,我经常对着实验步骤思考“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的问题。有时候心里有一些答案,有时却想不明白,总是在备课到很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就会求助周老师。哪怕晚上已经快十一点,在我忐忑是否有打扰的时候,打电话过去,周老师都会很热情地在电话里解答我的疑惑,或者肯定我的答案。
我工作第二年还没有自己的办公桌,东西随手放,不小心就掉了。周老师知道了,从他的办公室里挪出来一张给我,说,先给我用,以后我有了自己的桌子,再把这个桌子还给他,给他的研究生用。而这张桌子,一用就是 15 年,周老师从来没有催我还过。即使我们后来集体办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位,他也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因为他知道我们第一次带研究生,研究生也需要桌子用。
我第一次评副高时失利,是因为那一年我除了有 11 篇 SCI 论文,什么项目都没有。第二年报省级科研项目,周老师主动把申报的机会让给我。要知道,省级项目当时是限名额的,每一个教研室只有 1个指标。我记得他说,年轻人要评职称,一定要优先照顾,我的项目我自己再去别的地方想办法。只是那一年真的特别遗憾,机会给了我,我也没有中。很长时间里,我都觉得对不起周老师的信任和帮助。以至于我后面养成一个习惯,做什么事情,总想尽最大努力,因为就怕对不起背后一直支持和帮助过自己的人。几年前我提到这个事情时,他赶紧打断我说,以后不要提了,这不算个什么。但是只有我知道,很多像周老师这样的在湖大一直默默奉献了很多年的老师,拿项目也是很不容易的。那时他在艰难的处境下,每天坚持来实验室和学生交流,指导学生发出二区的文章。他办公室离我办公室近,我送完孩子上学到得早,总能遇到他;每次我忙到中午 1点左右才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也能在路上遇到周老师;晚上有时候走得晚,也会碰到周老师刚锁门;每次去打扰他请教一些问题,他不是在改学生的文章,就是在备课。是的,他和学院的很多年轻人一样,干起工作很拼。
学院里工作这么多年,周老师在我眼里一直是一个很有活力的人。篮球赛,排球赛,拔河,总有他的身影。他几乎见不到白发,不管见到谁,总是乐呵呵笑脸相迎。我周二还和周老师一起坐车从阳逻回来,前不久他还在畅想两年后退休计划如何放松,可是就在周五上午突然收到他离世的消息。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带班主任的 03 级化一时,当年的班长和团支书马上放下手里的工作,决定和我们一起来到周老师家里。看着照片中熟悉的笑脸,我们才不得不接受周老师已经永远离开的事实。周六上午送周老师最后一程,回到学院,我路过周老师办公室门口,看见地上摆着一小束白菊,心里什么东西被扯了一下。
我心中总会冒出很多假设。如果周老师周一发现不舒服就去医院,如果不要那么拼,如果……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只是,人生没有如果。
这几日有几个一直如大姐般的同事反复告诫我,工作不要那么拼命。上周五下午本来和周老师一起的第一次实验课,临时找了一个老师来替。这个大姐姐特意来到实验室和我说,一定要注意身体,少熬夜。
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充满温情的学院,我身处在一个有长辈关怀,有同龄人一起吐槽老公娃子的很有爱的教研室。最好的缅怀方式是什么?我想,就是将对教学的热爱延续下去。
(作者系化学化工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