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书桌前,看书看得有些饿了,我随手从旁边的零食袋中拿了一袋糯米锅巴,“咯嘣”咬下去的那一瞬,小时候在外婆家吃糯米锅巴的情境立即在我脑海涌现,就如同卡顿的电影突然恢复了播放一样。相似却并不同的香味将我的思绪一下拉回到小时候,回到了我的家乡,我的外公外婆家。
沿着一条窄窄的小巷向里走,两旁都是由红砖乌瓦堆砌而成的老房子,路的转角一扇有些斑驳的铁门映入眼帘,门上挂着大大的倒着写的“福”字。它在一排高大的朱门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是我永远心心念念的地方。小时候每每我放学回来,转过小巷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外婆坐在门口向我这里张望,看到我的身影后,她会赶快起身来迎接我,然后带着笑意地说:“饿不饿,你爹爹的饭已经做好了,快去洗手。”
站在门口,透过厨房那充满油渍的窗户,隐隐约约我能看见外公忙碌的背影。在我的印象里,外公永远是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和各式各样的锅碗瓢盆打交道的,他的衣服上一直都会有油烟的味道。那时候我总嫌他做的饭不好吃,不是咸了就是太油了,又或者是没有我爱吃的菜,然后我就一边抱怨一边理所当然地挑食。外公总是笑骂道:“不喜欢吃就回自己家让你妈给你做,给你吃就不错了还挑剔。”我撇撇嘴表示不满,然后外婆就会轻轻打一下外公说:“孩子说的是实话,咋还说不得了,本来就不好吃。”我会在一旁捂着嘴边偷笑边附和道:“就是就是。”
我一直把外婆当做自己最有力的后盾,不管是谁骂我,外婆总会坚定地站在我这边。每次我干了错事,妈妈要惩罚我的时候,我总是会躲在外婆身后,楚楚可怜地望着她。然后外婆就会拿出她当妈的威严来:“你怎么能打孩子呢,她还小懂什么呢?”我妈总会无可奈何地说:“你就知道惯着她,做错了事不惩罚以后会变本加厉的。”并且在外婆家,我可以无休止地看我最爱的动画片、玩电脑游戏,或者是拉着外婆下跳棋、打牌,还时不时地耍赖皮、光明正大地作弊。总之,妈妈禁止的事情,在这里我可以痛痛快快地干个够。
那时候家里人总会问我外公外婆我更喜欢谁,“当然是婆婆了。”每次我总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也有那么一两次例外,那就是外公给我零花钱的时候。有时候下午我背着书包准备去上学,外公从厨房出来,用围裙擦一擦刚洗完碗的手,然后从兜里掏出几张“巨钞”给我,让我去买好吃的。这时候我会把自己中午刚抱怨过饭菜的事抛到九霄云外,赶忙把这笔巨款藏好。要是一不小心被妈妈发现了,以后的零花钱估计都要泡汤了。
我会拿着零花钱去小卖部买那些几块钱一瓶的指甲油,然后和小伙伴们互相把指甲涂成五颜六色的。当然回到家我不免又要被爸妈教育,说指甲油味道又大,化学成分太多,对身体不好之类的,让我赶紧把剩下的扔掉。当我气鼓鼓地把红、粉、紫、蓝的指甲一个一个抠掉的时候,外婆走过来摸摸我的头,小声说:“我这儿有更漂亮的颜色的指甲油,你要不要试试?”我撅起的小嘴立马舒展开了:“好呀好呀!”外婆把我带到屋外,指了指门口砖头缝里盛放的小红花,说:“这个颜色好不好看?”我表示疑惑:“这么小的花可以当指甲油吗?”“当然了。它叫指甲花,可以用来染指甲的。”外婆缓缓弯下腰,轻轻摘了一朵,然后用手指一捻,花瓣中的水分渗了出来。“是粉色的!”我惊喜道。
我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立马把周围的指甲花全收来。外婆把花瓣放在小碗里碾碎,又掺了一点盐。我用手直接去蘸碗里的汁水,然后小心翼翼涂抹在手指上。指甲变成了淡淡的粉色,在阳光下它们似乎闪闪发亮。“太好看了。”我感叹道。外婆看着我惊喜的样子,也欣慰地笑了。我开心地望着她,阳光洒在她银白的头发上,是那么的自然和美丽。
童年渐渐离我远去,但是记忆会在我脑海里盘旋,然后一点一点地加深。有时候走在路上,看到两旁挺立的大树,我会想这棵树是不是似曾相识。读小学时,每天傍晚放学回家,我都会坐在对着窗户的书桌旁写作业。而窗户的那一边就有一棵高大的树,永远笔直地站在那里。从春到冬,我看着他的叶子从绿到黄,再一片一片落入泥中,消失不见。从傍晚到深夜,阳光在他周围徘徊,最终依依不舍地告别,而后月亮又出来,躲在树的背后,隐隐发着光。每次我遇到难题,就会抬头望一望他,仿佛从他身上,我能找到一切答案。而他也一直注视着我,关注着我的成长。从最初我只能踮起脚尖才能完整地从书桌下露出脸来,到后来我能坐在书桌旁奋笔疾书,或者作深思熟虑状。在他看来,这个小姑娘的的确确是长大了吧。
家乡的人和物一直是我的惦念,如今我一人在外读书。时常,我会思念我的家人,哪怕在电话中他们永远告诉我他们很好,让我不要担心,我心里的那份牵挂却是永远都放不下,我只愿他们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便足矣。有时,我也会想起家乡的花草树木,或是每一个我留下足迹的地方。以前我不懂游子意,但是如今当我经常想起时,竟有些懂了。不管家乡是否繁华富裕,是否独具特色,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它永远是最美丽的地方。因为每个地方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一段独特的,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回忆。(作者系2019级新闻传播学类专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