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马上端午节了，你回不回来呀，外公给你包了粽子！”林薇刚下课，就接到了外公的电话。

“外公，我这刚结课呢，下周就开始考试了，这两天我就不回去了，放暑假我再回来。”林薇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应着外公的话语。

“这样啊，那你好好准备考试吧，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给你做好吃的。”外公的语气明显有些失落的成分，林薇很快察觉到了其中的变化。

“外公，我回来肯定第一个告诉你！大不了给我留个粽子回来吃呗！”林薇赶紧安慰道。

“你个小丫头鬼，留着等你回来早就坏了，什么时候想吃外公给你现做。”听到外公在电话那头慈爱的笑声，林薇才放下心。

挂了电话林薇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明天就是端午节了。外婆去世得早，之前上高中时，每年的端午也只放当天的假，想趁着假期去外公家多陪陪他也是匆匆忙忙。本以为上了大学，可以多去几趟外公家，没想到如今分隔两地，又赶上繁忙的考试周，竟是连高中那一天假的时间也抽不出了，心里莫名有些愧疚。

长这么大，林薇从没吃过外面买回来的粽子，因为外公外婆每年都会为节日亲手包粽子，虽然妈妈他们姊妹几个也说过，不忍看着老人忙忙碌碌，劝过外公外婆去外面买，但两个老人总是说：“外面的东西吃着不放心，还是自己包的好，再说了，我们忙活忙活也有过节的样子。况且薇薇是吃惯了我们包的粽子的。”小林薇也会在旁边应和着“是呀是呀，外公外婆包的粽子最好吃！”每当这个时候，外公外婆总是笑得一脸骄傲。

上大学的第一年，林薇没能回去，在端午节的时候买过一个粽子，第一口咬下去，林薇就知道，还是外公外婆包的好吃。外面的粽子或太甜腻，或是吃不习惯的肉粽，林薇就再没买过了。其实外公外婆包的粽子并没有什么特殊，只不过在糯米里加上了几粒绿豆，糯米的香甜和绿豆的软糯伴着粽叶自然的清香，是记忆里最好的味道。虽说外公外婆两个人用的是一样的食材，可包出来的粽子却有所不同，林薇每次最爱的就是等着粽子出炉后猜哪个是外公包的，哪个是外婆包的。

“薇薇，你说外公和外婆谁包得好看？”外公每次总会打趣问道。

“外公，你包的粽子小巧精致，粽叶也裹得紧些，外婆包的粽子个大饱满，粽角处会有一点糯米露出来，让人忍不住想吃。风格实在不一样，你们俩是各有特色。”林薇也会假装一本正经地点评着。

其实粽子不是林薇最爱吃的食物，可却是每年最想吃的食物。特别是外婆去世后，家里每年粽子的样子也单调了起来，只有外公包的小巧的粽子。想到这里，林薇鼻子有些酸，外婆去世那年，正是端午节前。

刚刚六月出头的一天中午，林薇放学后照常在外公外婆家吃饭，外婆看着穿着短裙的林薇进门忍不住说道：“薇薇啊，怎么这么早就穿裙子了，都说吃了五月粽才把棉衣送，这天刚热起来，早晚温差大，当心感冒。”刚顶着热辣辣的太阳进门的林薇有些不耐烦，没好气地回应道：“外婆，这都六月份了，您看看这外面的太阳，穿那么多还不得热坏了。”外婆有些生气：“你自己不注意自己的身体，生了病又难受，吃完饭回去换个裤子再上学。”林薇看了看窗外的阳光，不愿意接话。午饭过后，背着书包准备出门时，外婆又叮嘱道：“记得先回去换条裤子穿上啊，还有啊，快到端午了，你想吃粽子外公外婆提前给你包好，到时候别忘记过来吃了。”林薇却赌气似的故意不接外婆的话，出了门。那天晚上放学时，果不其然，林薇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接下来的几天，林薇为了不让外婆再就这个事情啰嗦自己，便找了借口，不去外婆家吃饭。但当时的她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成为她终身的遗憾。那天刚放学，林薇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说爸爸妈妈这两天有事，让她回家收拾一下东西，等爸爸的朋友郭叔叔接林薇到他家去住几天。尽管林薇觉得很奇怪，就算爸爸妈妈有事也应该让她到外婆家去住，怎么突然到郭叔叔家去呢？但还是照着妈妈的话做了。晚上林薇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家里人仿佛都有事情瞒着他，郭叔叔也只说爸爸妈妈有急事需要去办，所以才安排林薇到他家。晚上躺在被窝里，林薇忍不住给哥哥发了条消息：“哥哥，你知不知道我爸妈、你爸妈还有外公外婆去干什么了？他们都不告诉我。”等待回复的过程中，林薇一直安慰着自己，不会有事的。可当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她却不敢点开短信看到答案。最终，那个答案还是出现在林薇的视线中：外婆去世了。那是林薇人生中第一次经历亲人永远地离开，也是那一瞬间林薇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脑一片空白的感觉，仿佛身体中的什么东西被抽离，眼泪忍不住地掉下来，林薇抑制住哭泣的声音，在深夜里，一声声小心翼翼地啜泣，也显得格外的响。后来的几天林薇表现得一切如常，每天照常上学，吃饭，睡觉，仿佛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大人们回来后，带着林薇一起在外公家吃了顿饭，向林薇坦白了这件事，林薇只是抬了抬眼，在大人们的身上扫过一圈，点了点头。席间，妈妈让林薇去拿瓶饮料过来，林薇走到厨房，拉开冰箱柜，再也忍不住了。放置在冰箱最上面那层的，是外婆还没来得及用的包粽子的材料，粽叶、糯米、绿豆。林薇突然放声大哭，这次的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林薇，明天端午节，我去买粽子，你去不去？”室友的一句问候将林薇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你去吧，我不爱吃粽子。”林薇冲着室友笑着回应道。

“好吧，那我去了。”说完室友转身离开。

“我只是不爱吃外面的粽子。”林薇喃喃自语，起身走向窗台边，拿出手机拨通了外公的电话。（作者系2017级法学专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