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两个人之间友情的产生也许因为相似,惺惺相惜;也许因为互补,相互吸引;也许因为某一个瞬间,找到默契。但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因为“迫不得已”而更加了解彼此,从而孤独的人,也敢迈出那一步之遥。《绿皮书》里有这样一句台词:这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恰巧我们成为了朋友,这不是缘分,仅仅是我们本就应该是朋友。
在那个肤色决定等级的年代里,白人托尼和黑人雪利却在为期八个月的南下巡回演出中开启了一段似乎不可能的友情。纵观二人相遇前的生活,唐·雪利是一位黑人钢琴家,有着高超的演奏天赋,在业内也具有一定声誉,俨然是上层人的生活状态。托尼则是典型基层市民的阶层,靠他的工作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也正是如此,在失去酒吧工作后,得知雪利正在招聘司机便到了雪利的住处应聘。一个白人为黑人打工,在当时世俗看起来,是有些不可思议的。也许起初托尼是生活所迫需要这份工作而表现出毫不在意为黑人工作,无论如何,托尼毅然决定离开家庭八个月,与唐·雪利完成这场南下巡演,而“绿皮书”则成为这趟旅行中的辅助指南。
唐是美国人,同时是血缘上的黑人,精神上的白人。他是列宁格勒音乐学院的第一个黑人学生,甚至曾受邀去白宫演奏,但这些殊荣因为肤色的原因将他置于一个孤独的境地,“不黑不白”地活着也许就是他生活的常态。人们可以为舞台上唐的精彩演奏而赞叹喝彩,也可以同时将他拒之白人生活圈的门外。唐的静默、绅士、教养、天赋又让他在黑人圈中同样格格不入。他试图通过努力获取基本的尊重,改变因为肤色造成的预判歧视,表面上似乎达到了,可实质上只是让他自己更加孤独,也许在遇见托尼之前,只有他的管家真正敬重他心疼他。
托尼也是美国人,生着白人皮囊,却生活在社会的基层。从酒吧失业后,他可以为了50美金交上房租,赌注连吃26根热狗。他喧闹、口不择言、思维跳跃,与唐的静默相比甚至有些吵闹。他热爱黑人的音乐,喜欢不拘小节地大口吃炸鸡。也许生活有些苦涩,可他却好像天生的乐观和没有烦恼。
起初托尼并不喜欢唐,甚至为了得到工作,不得不隐瞒掉他对有色人种的介意。他讨厌唐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的样子,总在自己的立场教训他。托尼爱玩纸牌、抽烟、用手抓食物,这些在唐看起来都是不良嗜好。在随着唐进行一次次演出后,他对唐开始尊敬了起来,在匹兹堡听到钢琴演奏后,他给妻子写信时这么形容道:唐弹起来不像黑人,像李伯拉斯,只不过更好。当我从后视镜里看他的时候,我肯定他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什么事情。天才就是这样。但是我觉得那么聪明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在一场场演出场下唐的遭遇被托尼目睹甚至经历后,他逐渐明白唐的处境,也许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好,甚至很糟糕。即便唐已经成为著名音乐家,甚至被美国的上层阶级所熟识,但在主流社会,黑人的标签让他无法得到大众的尊重,仅仅就是因为肤色。巡回演出中越往南种族歧视越严重。唐只被允许用树林里的厕所,而不是演奏厅里的厕所;在酒吧喝酒时被三个白人男子挟持,在托尼利用白人身份加上武力威胁的情况下,才帮助唐从险境脱身;在西装店时,他不被允许试穿西装;在那次唐因误被认做同性恋被警察拘留后,托尼安慰他说:“我知道这是个复杂的世界。”他们明明处处不同,却因为次次共同面对困难而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他们没有为彼此改变什么,只是发现了自己从前掩盖下的一面。就像唐也可以放下餐具,用手和托尼一起吃炸鸡。托尼虽然莽撞冲动,可面对唐所表现出的脆弱时自有其细腻温情的一面。
在橙鸟餐厅时,唐在舞台上摆的不是施坦威钢琴,并且一杯威士忌正放在上面时,还是欣然前去演奏,和在场的爵士乐队配合演出,这一次不是为了那些所谓高级的白人,而是为了这群不拘小节的黑人同胞,是为了唐自己内心的真我,对于他来说,身上那些平日里束缚他的包袱在那一刻全部放下。这个唐脱离了很久的底层世界的痛苦和欢愉,倒是像给了他麻醉,让他可以彻彻底底地释放这种简单的快乐。结束后,他说:这才是真正的演出。
唐和托尼,一个静默,一个喧闹,看似水火不容却可却不是死敌,甚至融合、相似。如同一个短评写道的:他们在对峙与妥协中,构成人生的全部迷局。人的一生,不过是在两者之间踯躅徘徊,既要俗世的快乐,也要保持精神的清醒与自洽。生活就是一场喧嚣与孤独的角斗,谁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不同的是,有的人死去的喧嚣部分多一些,有的人死去的孤独部分多一些,侥幸活下来的那部分就是所谓的自我。
无论是种族歧视还是性格差距,又或是人生经历的不同,托尼和唐终究是找到了彼此和自己隐藏的那一部分,如果可以,那将是两个人的救赎。
(作者系2017级法学专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