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海曾言:“在中学里,他伏案学习;在大学里,他应该站起来,四面瞭望。”是了,大学是介于学校与社会之间的半开放式象牙塔。
那么,何谓起身瞭望?是进行所谓社交,积攒“人脉”,还是离开书案尝试新奇事物?也许二者兼有,但我想,这起身瞭望远不止此。
在这个阶段,突然有了金钱与时间的支配自由,其实有相当一部分人感到了迷茫甚至痛苦,我是其中一员。后来我有幸拜读悲剧精神之于悲剧主义的论述,于是对自己的这份痛苦有了些许释然,我发觉——象牙塔之外,我们应当感受狄奥尼索斯的美酒。
悲剧主义与悲剧精神区别究竟在哪?
其实很好理解,前者是一种颓然,沉沦于痛苦,后者是罗曼·罗兰的“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所形容的真正的英雄。希腊戏剧中的悲剧精神是一种振奋人心的存在,古老的爱琴文明在神话中就有这样的表示:日神阿波罗是冷静、理智的代表,他是梦幻美的化身;酒神狄奥尼索斯是恣意、力量的代表,他是醉狂美的化身。力与美相和才是悲剧精神的内核。而我之所以强调我们应感受塔外之酒,是因为我们长久地伏在象牙塔的书案前,长久地面见冷静、理智的解题生活。我们缺乏醉狂的姿态,缺乏醉狂的勇气,缺乏醉狂的情感——此即狄奥尼索斯的美酒。
当然这份缺乏是广义而言,广义下必然有少数醉狂美酒的饮者,在此不作赘述。就个人经历而言,我的中学时代总是充斥咖啡、试卷和一只只空笔芯。作为理科生,那些冷感的思考更如海潮般裹挟着我前进。人文的温度也是有的,但消弭在冷感的理性之中,这微薄的温度对初入大学的我们来说远远不够——有多少人记背的作文素材真正在心里留下了一份震撼与感动?有多少人现在依然能道出那些为了通过合格考而速记的历史常识?有多少人骤然步入大学能清晰地说出想达成什么目标,想怎样玩耍?有多少人在第一次遭遇不公,感到命运捉弄后仍拾起青年的热诚?
所以,饮下那杯酒吧,体悟酒香中悲剧精神的内核。我们须记住,我们不是父母的续集,不是子女的前传,更不是朋友的外篇——对待生命不妨大胆一点,以“醉狂”的心感受温度,在历史在故事中保持心灵的鲜活,在前行在探索中保留青年的火种。何必拘谨,何须退缩?不论风车怎样的厉害,摇摇晃晃的唐吉诃德依然会骑着马儿出发。
痛苦是必然的,只是我们可以选择痛苦之后还有什么。是麻木中沉沦世俗,佝偻灵魂,还是清醒。清醒过后,还有第二次选择,是怨声载道,还是振奋前行?所以你看,这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交叉的路口可能只是一个瞬息的念头。痛苦且前行,这并非美化,美化苦难是肤浅的乐观主义,这里的“酒”是承认悲观主义者控诉的苦难后仍一往无前。
一往无前——这是思考后的抉择。想来,尼采对苏格拉底的批判是不应只有冷感的思考而无醉狂的温度,而苏格拉底在那个蒙昧的时代呼吁冷感的思考是为熄灭无知的乱火,这何尝不是这位讽刺家的一层更深的讽刺?悲剧精神带着酒神的醉狂从悲剧主义中出走,要想深入感受,你我也应从象牙塔出走。
塔外之酒,于塔外才能品其真意。若不知柴米油盐,不晓生活苦难,不见命运不公,我们该如何明白悲剧精神那份出走的可贵与必要性?试想,要只躲进小楼不问春秋,又会问出多少“何不食肉糜”?正如我们时常在网上看到一些缺乏生活阅历者指点浮沉生活者的江山,颇让人感到无奈。自然,塔内塔外的门有一道坎,得自己跨过。
故而,起身来瞭望,决心去前行过后,还须放手去做。
哲学家提出了问题,站在他们思想的臂膀上之后,我们也应做实干者。每个人的酒都是独一无二的,也许是今日的一次小小尝试,也许是参与的一项公益活动,也许是第一次追求自己所热爱,也许是机缘巧合错失过后有勇气重拾自我再出发——洁白的象牙塔外也许是色调灰暗的,但无数个出走塔外的青年正是鲜艳生动所在。
且骑着马儿,出发寻你的酒罢!
(作者系2022级物理学(师范类)专业学生)